记原睢宁县政协委员开明绅士魏樵仙

姜佳滨
　　
　　在上个世纪，睢宁县古邳地区广为传颂着开明绅士魏樵仙的事迹，众多乡亲耳闻、心记、口传，津津乐道，事例感人，品德可佳，确实影响了几代人。文革期间破四旧、立四新，狠抓阶级斗争，讲的人就少了；改革开放忙于奔小康，渐渐地被遗忘了。现代偶而有人提起他的名字，只知是个名人，具体事迹无人解说，原知道的人大多老去，实为憾事。笔者为了挖掘古邳历史文化，告慰先人，传薪于后世，经多方采集，苦战四载，终成拙文。仅供参考，不当之处欢迎指正，若有补充更为感激。
　　
一、出身贵族溶入民众
　　魏樵仙（公元1892—1963年），名岳年，字樵仙，睢宁县古邳镇旧州村人。公元1892年（清光绪十八年）出生于贵族家庭，上辈曾有人做过四川道。幼时入塾读书，聪敏勤奋。1912年（民国元年）参加共和党，后任邳县第四区区团总（董事）。不久，国民政府取缔共和党，魏樵仙被撤去团总职务，闲居家中。
　　魏樵仙通过这一变故，冷静思考，为人不可贪图升官发财，树大招风，身外之物，多则惹祸。没做坏事，平安回家，没人陷害，安然无事。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为人应当亲近民众。更兼他生性旷达，不拘小节，于是广交平民，和乡亲一起说说笑笑，在家读子曰诗云，出门则学村俚野语，有时和人骂大会。常蹲茶馆酒肆，和乡亲们同桌共饮，免不了垫钱。彻底放下绅士架子，赢得一片好人缘。
　　姑母病故，他去吊丧，仅出了两吊钱，烧白纸也算是少的。他也坐席，也候送，也坐回灵堂，众人摸不透他玩的是什么把戏。直到最后，他问大总：姑母生病事前事后，共花多少钱？大总是个精明人，随即答道：“500钢洋。”他说：“不要愁，明天我派人送来。”有个快嘴的人说：“吊簿上才写两吊钱。”“写两吊，他家好还。”众人一听恍然大悟。第二天果真送来了500钢洋，此事传为美谈。
　　魏樵仙的母亲病故了，出殡那天，棺材抬到大门内，族长开话了：“樵仙是庶出，母亲不能走大门，应走偏门，嫡生走大门。”魏樵仙随即问：“我死了走哪门？”“你可以走大门。”话音刚落，魏樵仙爬上棺材，，稳坐前头，说一声：“抬！”罗行们（抬棺材的人）都与他混熟了，未等族长开话，一呵号抬出了大门，魏樵仙坐在棺材上晃晃荡荡，众人暗暗佩服“有智谋”。
　　
二、习医练字广交朋友
　　魏樵仙是个读书人，十分勤奋，他感到不能这样虚度岁月，便决心习医练字。
　　先是习医，这里还有个小故事。原先魏樵仙的母亲病了，他便派人去请老宋先生，宋正在打牌，便说：“你先走，我一会就到。”到了中午，不见人影，又派人请。宋牌迷心窍，不愿离开，又只是说：“你先走，我一会就到。”到了傍晚还未来。魏亲自赶到，向宋说：“你真难请！”一怒之下，把牌桌掀了。“三年后我也不弱你”，说罢转脸就走。
　　从此潜心学医，购买医药书籍，《皇帝内经》、《伤寒论》等。适巧他家的塾师人称“王大疙瘩”，是习医出身，便向其请教。俗语说，秀才习医，快刀杀鸡，加上这股憋气劲儿，进步满快，两年时间基本掌握了理论，便开始实践。先给家人、邻居、亲戚看病，接着又扩大到广大乡亲，疗效很好，上门求诊的逐渐多了起来。他乐于助人，看病不要钱，还替穷人抓药，深受广大乡亲的称赞，边实践边提高，慢慢成为远近闻名的名医。
　　魏樵仙习医，为何又练起字来？因中医和书法有一定的关联，中医师大都会写字。他早在入塾读书时书法就有些基础。这几年习医练字兴趣更浓，于是下定决心练起字来。
　　本是书香门第，藏帖甚多，他便从头开始。先研习篆隶，掌握笔画，再耐心地研练楷书，夯实功底，继而深入书写行书、草书。细研、眼观、心追、手摹，一部三希堂法帖被他翻烂了。由于聪慧敏捷，情深弥笃，收效很快，字写得越来越好了。
　　快到春节，他令家人到外四处张望，若有拿纸找人写门对子的便邀家中，代为书写。他购买各色各样的春联纸，若感写得不好，换纸再写，直到满意为止，有未带纸的便书写相赠。这样一来，众人相传魏樵仙写得一手好字，请他代笔的越来越多，他也有求必应。
　　一位学子向老师祝寿，魏樵仙写下：“三千七十二。”学子问道：“净是数字怎么祝寿？”他说：“最有名望的老师是孔子，三千弟子七十二大贤。我把你老师比喻成孔子不好吗？”
　　一个徒孙为师老爷祝寿，并嘱咐把师老爷捧得越高越好，本人降得越低越好。魏也深知这个号称巴结狗的偎舔奉承敬，没有品，这就照人下菜碟，提笔写道：
　　尊大人，上大人，尊上大人，大人您三十三层屋脊揭瓦（皇宫三十三层）
　　愚小人，蠢小人，愚蠢小人，小人我十八层阴沟扒泥。
　　一经贴出，大家议论讽刺得好。
　　事主为母亲做寿，魏樵仙为之书下“德配孟曹”。挂出后事主红着脸来找：“樵爷怎么骂人！”樵仙急忙跟着去看，挂成“配曹孟德”了。便大声呵斥“谁挂的？”“王二皮子。”说着四个壮汉把王二皮子揪出来了。魏樵仙站在院内高处大声说：“我写的是‘德配孟曹’，孟指孟母，曹是曹参的母亲，都是贤母。”王二皮子不住地喊：“樵爷救我，樵爷救我！”魏樵仙则说：“要想救你，我叫你说什么你说什么。”王二皮子连连答应。于是引出下边一段对话：“你说你娘配曹孟德，”“俺娘配曹孟德。”“曹孟德就是曹操，”“曹孟德就是曹操。”“你娘配曹操，”“俺娘配曹操。”引起了全场大笑。魏樵仙把手一挥，四个壮汉便撤走了。
　　正当大家笑声未绝，余兴未消之时，魏樵仙忽地一想，脸色陡变。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道墙。王二皮子从小父母双亡，无人管教，奸狡猾流，搬弄是非，得罪了他早晚要受其害。便急忙找到大总：“坐席时叫王二皮子和我坐在一起。”
　　开席了，大总把王二皮子拉来，叫他和魏樵仙坐在一起，王二皮子连喊：“不够格，不够格。”魏樵仙说：“人和人坐在一起怎么不够格，你不说听我话的吗？不听把那四个人叫来。”这一招真灵，王二皮子连喊“坐坐坐！”坐好后，魏樵仙说：“刚才叫你过意不去，你记仇吧！” “我怎么能记樵爷的仇呢！” “不记仇俺俩做个朋友！” “怎么能和樵爷做朋友呢？” “朋友都是人，要不记仇都是朋友，要记仇不成朋友。” “不记仇成朋友。” “不记仇成朋友，咱俩干一杯。” “我这不折寿吗？” “干杯不记仇，心宽寿更高。”王二皮子只好说“不记仇，干杯！”魏樵仙端起杯来碰了一下，二人一饮而尽，又连干二杯，悬着的心放下了。
　　过了十多天，王二皮子东倒西歪地和魏樵仙撞个满怀，魏樵仙急忙问：“怎么了？”“我有好几天没喝酒，酒瘾上来了难受啊！”魏急忙从身上掏出一块银元递去：“少喝点，别醉了！”
　　又一天早饭后，王二皮子被三个壮汉拿着木棍赶来，魏樵仙忙问：“怎么回事？”壮汉说，赌博输了钱拖着不给。“多少？”“共计三块大洋。” “你看他这个样子，要也要不来，这三块大洋我垫了。” “怎么能叫樵爷垫钱呢？算了吧，不要了！”魏说“你这三块大洋，我再拿三块，六块大洋，看给王二皮子找点事干，免得再出事。” “叫他干什么呢？出力不行，做事不稳！”正在大家为难之际，一群大姐大嫂走来，看见魏樵仙就问：“樵爷，肚里能盛多少？” “两挎篮。”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到哪去？” “赶街上集”。“做什么？” “买点针头线脑。”魏樵仙头脑灵活，顿时想起来：“叫王二皮子担着挑子当个卖货郎。”大家说：“又不重，正合适。”王二皮子连连点头，魏樵仙说：“这六块钱够办成货郎挑子，我再给你一块钱，买身衣服，买双跟脚鞋，洗洗澡剃剃头，弄得干干净净，人好乐意去买东西。”大家连连称好。魏说：“要干就得好好干，腿学勤快些，嘴要甜些，公平交易守信用。十天喝回酒，不超过四两。干得好，挣钱自己花，干不好，大家追回成本。”一起说：“对！”王二皮子连连点头。
　　从此以后，王二皮子走村串户，做起货郎来。见到魏樵仙就谈谈见闻，民间稀奇事，魏樵仙很高兴，多了个耳目。
　　魏樵仙还是常常为人代笔，有求必应，有时借写春联之机与人开玩笑。
　　曾给一家炸油条麻花的写副春联：
　　肘七别八门户，烟熏火燎人家。横批：越搏越粗。
　　给胡士和（音）写了一副春联，贴出后谁看谁笑，胡士和问其故，人都不说。有一次，胡士和揪到一个人，“为什么笑？写什么？”这个人就念了起来，“胡士家中有三和，咦哩哇啦念弥陀”。横批“阿弥陀佛”。胡士和一听，怒不可遏，便找到魏樵仙，魏樵仙却说：“我不写得很对吗？你是大庵姑子和羊山老和尚生的，这是二和，你又叫胡士和，不是三和吗？”胡士和一听，反唇相讥“你还是小婆子养的呢。”说过以后，很感后悔，人家有钱有势，我怎么这样说呢！谁知魏樵仙听后却哈哈大笑，“我们成了骂友啦！”从此以后，二人一见面就对骂起来，“姑子生的！”“小婆子养的！”从不脸红。
　　一天，胡士和高兴了，路过魏樵仙大门口，大声喊：“小婆养的在家没有？”无人回应。他竟窜到院内大喊：“小婆养的到哪里去了？”这时魏樵仙正在忙于接待客人，家人听了感到实在不像话，猛地一拳，打得胡士和鼻子流血，急忙捂着鼻子往家跑。这一拳把他打醒了：怎么跑到人家中乱骂呢，要倒大霉了。到家洗过脸，呆坐着，不吃不喝。
　　到了下午，魏樵仙打发客人走了，便往胡士和家中走去。一进大门便叫喊：“士和在家没有？”胡士和吓得急忙躲进里间。魏樵仙早已到门前，看得清楚，进屋便说：“躲什么，老朋友被家人打了，我是来赔礼的，出来俺俩拉拉。”胡士和走出房门，魏樵仙便掏出三块大洋：“去买点可口的菜，俺两个老朋友痛痛快快地喝一场。”“一块钱就够了，何必三块！”“跑腿也得给点钱吧！快去快来。”
　　不一会儿买来了几样菜，摆在桌子上两人对饮起来。魏樵仙说：“我上辈有人做过四川道，四川客人远路来了，我正在招待客人，你怎么跑到我家里骂起来！今后我们不准到家骂，是不是姑子养的！”胡士和说：“你这不是在我家骂了吗？”“唉！这就叫做一还一报，你在我家骂一次，我在你家骂一次，这就是扯平了，你今后也不担心我会报复你了。”胡士和听了悬心放下。魏樵仙接着说：“朋友有酒友、文友、牌友，我俩还是骂友，既然成友，那就要真心相处，所以我今天来给你赔礼，今后更好地做个骂友。”胡士和听了心里暖烘烘的。
　　此事一经传出，轰动了古邳乡亲，大家都感到魏樵仙真的放下架子，和乡亲们溶为一体了。
　　族中有人非议，拿老的开玩笑。魏樵仙故装不知，口中喃喃：国以民为主，民以食为天，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三、舌战商官转危为安
　　1917年春季的一天，王二皮子惊慌地跑来喊：“樵爷，大事不好了，商官带兵来抓你了，炮就支在大庵庙上，说你是古邳最大的土匪头子。”大家听了很惊愕，齐劝快跑，魏却说：“不能跑，我要跑了古邳乡亲遭殃。”“怎么办？”“我去见他，我有嘴能说，把话说透，他不会怎么我，也不会鲁莽行事。”大家齐说我们跟你去。“越去人多越坏事，就我一个人去。”王二皮子哀求说：“只带我一个人去，死也死在一起。”“不要说不吉利的话，要想救我得听我的。王二皮子你找两个人，把住路口，不让人往大庵去，也不要在此逗留，免得误认为有埋伏。你再带众人到大街小巷，广为声喊：“商官听信诬告，愣说好人是土匪。”若有人询问，便把我的真实情况讲出，这样方能救我的命。”大家听了齐喊好，就照办起来。
　　魏樵仙急忙更衣，换了清时的长袍马褂，因头大，带个大礼帽，独个儿前往大庵。
　　岗哨便问：“什么人？干什么的？”魏立即回答：“古邳小民魏岳年、魏樵仙求见商大人，请于转报。”商官听后便道：“我正要捉拿此人，他怎么来了？一共带来多少人？”“就他本人一个。”“再细侦察。”“还是一个，后边无人。”商官亲自用望远镜眺望，果无别人。便传令“武装迎接”。顿时，几十个士兵武装整齐，列队路的两旁，枪上刺刀，向上相对斜举，刀尖相对，俨然如临大敌。魏樵仙神态自若，昂然而进。到庙殿前，行了大礼：“古邳小民魏岳年、魏樵仙拜见商大人！”声若洪钟，语态自然。商官一看，不像土匪，倒像个读书人。便令进殿，赐座。突然厉声呵道：“你是怎样当团总的？”魏樵仙立即回道：“为官之道取信于民，为军之道施爱于民。”商官心想，怎么教训起我来了。因为他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为什么有人告你是土匪？”“小民声望过高，难免有人嫉妒，望大人详查。”
　　商官本来有点学识，受到窃据徐州的张勋复辟狂偏爱，认作干儿子，受命带兵一营，独霸土山方圆数百里，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因未有正式官职，姓商，众称商官。看到魏樵仙有点学识，便和他谈论起来。魏樵仙谈吐不俗，对答如流，商官甚悦。正谈得高兴，突然有个便衣，进门大喊“报告！”接着说，大街小巷议论纷纷，都说魏樵仙是个好人，大人受骗。副官立即制止，来人一看座上有客，便赶到商官面前，小声说起百姓谈论。商官听罢，点点头，继续和魏樵仙谈论。忽然又有两个便衣来此回报，均说魏樵仙乃是个好人。商官转问：“为什么有人告你是土匪？”“声望过高，小人嫉妒。”“我要严惩这个诬告你的人。”魏樵仙忙说：“不可。”“为什么？”“大人你不惩罚我，就叫他难看了，也不惩罚他，他便感恩戴德，若是惩罚他，你不又增添一个仇人吗？”商官听了哈哈大笑：“高见，高见！……少见。少见！……哪有替仇人讲情的？那么我这次军费开支怎么办？”魏樵仙爽快地回答：“我给！”商官态度缓和地问：“你来怕不怕？”魏樵仙则说：“来前怕，见到你就不怕了。”
　　话讲到这里，事情解决了，无须再谈，魏樵仙告辞道：“大人军务在身，小民不多打扰，望请准回。”商官大声喊：“礼送客人。”原来的队伍刷地夹道相送，枪杆贴近身旁，行注目礼，走到跟前又行军礼。魏樵仙举手示意，昂然走出军营，直奔古邳。
　　大家望见魏樵仙回来了，一齐拥来。魏樵仙把礼帽拿下，行了三鞠躬，高声说道：“多谢乡亲，商官听了密探回报，确认我不是土匪，把我放回来了。”大家一齐鼓掌。
　　魏樵仙急忙叫人前去询问商官“来了多少人？需要多少银两？”去人回报，队伍全部拉走了，未见一人。
　　第二天早饭后，商官派两个士兵，送来银狐狸大衣一领，并附函写道：“昨日打扰，望予海涵。今送大衣一件，不知适体否？”魏樵仙也较大方，当即赠给两个士兵的跑腿费200大洋，真是转危为安。从此魏樵仙更加重视与民众联系，乐于助人，声望越来越高了。
　　
四、锄奸批斗触动灵魂
　　1938年5月，徐州及其周围各县，均被日军占领。
　　1939年4月21日，八路军陇海南进支队先遣第一梯队，由钟辉、李浩然率领，进入古邳乡下，开辟邳睢铜根据地。
　　5月，恶霸地主刘缤卿向日本侵略军屈膝，想当古邳维持会会长，事刚三天，八路军陇海南进支队，采取果断措施，派便衣将刘逮捕，并于第二天在胡套村将其镇压。
　　端午节后，又将与日伪勾结的原国民党睢七区区长张子秋镇压。
　　古邳镇三大财主张刘魏已经覆灭两家，只有魏樵仙未出事，但其家族中却出现了一件大事。
　　族兄魏馥彝，民国初期参加国民党，1938年任邳南行署主任，执行国民党的“溶共”、“限共”、“防共”三大政策，1940年5月初魏派人在杨楼逮捕抗日干部。5月7日，国民党邳南行署武装被新四军消灭，魏馥彝也在战斗中被击毙。
　　这三件锄奸事件给魏樵仙敲响更大的警钟，使他更加深刻认识到，不要做坏事，更要善待民众。
　　1944年，以古邳为中心的邳睢铜抗日民主根据地已经更加巩固了，便领导农民起来斗地主减租减息。古邳三大财主中只有魏樵仙未曾被动根毫毛，当时民主政府认为土地多、财产大，虽然没有罪恶，长期剥削，也得给以教训：便发动群众准备开个斗争会。
　　魏樵仙听说准备斗他了，一天，他走到街西头曾经在他家当奶妈的花氏家说：“最近要斗争我了，你得去诉苦。”花氏不愿去，他却说：“你不去，东西都被人分了，你也去分一份，你就说当奶妈受剥削受压迫，不当人，叫你打你就打，不要学憨。临走时又给了花氏五块大洋。
　　斗争大会开始了，会场设在南门下边土庙前，魏樵仙跪在大桌上，一个干部历数魏的土地财产情况，雇长工短工剥削等罪行。
　　苦主诉讼，花氏慢腾腾上前说：当奶妈受压迫受剥削不当人，用鞋底拍了两下。偌大的古邳还能没有真打的吗？马邦姓陈的和闫纪村纪车鞭脱下麻鞋真的打了几下。主持人最后作大会总结，提出减租减息的方法，话刚讲完，魏樵仙大声说：“报告，我也要讲几句。”全场肃然，得到主持人允许，他便讲了起来：“老少爷们，今天大会开得很好，我受到了很大的教育，我懂得了剥削压迫是罪恶，我要将功赎罪，服从政府的领导，不仅要减租减息，特别穷的颗粒不要，我说到做到，感谢对我的教育。”全场哑然，暗暗佩服魏樵仙有度量。
　　散会后，魏樵仙身上带着鞋印子、泥土，慢慢向着家里走去。老伴迎上去，掸了尘土，端水洗脸，说：“挨打啦？”“就拍了几下。”端起一杯温水，一饮而尽，随即说了声：“我饿了。”老伴说：“不知孬，怎么能吃下去？”“这算什么，比起刘缤卿、张子秋这不是很好嘛？”“不从好比。”“就得这样比。”老伴忙去做饭，他一看屋内有煎饼，有大葱，于是煎饼卷大葱吃了起来。当老伴端来菜和汤时，他早已三张煎饼下了肚，吃饱喝足以后，他说：“我得睡一觉。”老伴说：“你的脸皮比地屋墙还厚，怎能睡得着？” “拍了几下，平安回来，这不得睡个安稳觉吗？”并嘱咐老伴，东西他们随便分，你不要出屋，得之坦然，失之泰然，不喊你不去。”说着说着呼呼睡着了。东西分过了，一个农会干部招呼说：“该分的都分了，你去打扫打扫。”
　　斗争会后，魏樵仙照样地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好像是更轻松些，更亲热些。
　　
五、关键两年经得考验
　　风云突变，蒋介石为了篡夺抗日成果，背信弃义，撕毁双十协定，向解放区大举进攻。1946年8月23日，国民党军队从占城向古邳进发，当晚占领古邳。9月，国民党军队占领邳睢全境，被打倒的地主、坏分子与逃亡外地的还乡团一起，反攻倒祘，拔田倒租，对我未撤出的和撤出又返回隐藏的革命干部和基本群众进行疯狂的阶级报复。
　　苗庄乡农运会会长杨运中的妻子被活埋，曾任邳睢县参政员的韩大嫂及丈夫韩宝玲被枪杀于西大桥，妇救会长徐玉侠和他8岁的儿子被枪杀，前王村我指导员东撤后其妻被挖去乳房后枪杀，前秃头村妇女吕兰英曾分过恶霸地主一只鸡，还乡团将18岁女儿一起抓去，用她女儿的长辫子缠住她的头一起活埋。
　　斗争魏樵仙分得东西的人有些擎不住蹲了，晚上偷偷地将东西送去，魏一概拒收，随时未带回去的第二天一律送还，并在院中挂上一首诗：
　　土地本无主，谁种归谁收。
    耕者有其田，才是理当然。
　　马邦村姓陈的病了，请多少个医生未看好，人劝找魏樵仙看，陈说：“不行啦！我斗过他，并打了他。”这话传到魏的耳朵里，他带个家人，亲自赶到陈家，劝其放心，我决不放在心上，耐心地给以诊断，开好处方，叫家人快速取来药，亲自煎熬，倒在碗里，先喝两口，端起送上。姓陈的看出真是为他看病，便喝下了，两付药后，病好了。魏又派人送去米面鸡蛋，姓陈的感动得掉眼泪。
　　一天，魏樵仙路过花怀邦饭馆，看见纪车鞭独自一人饮酒，他便走进去，纪一看魏樵仙来了，急忙躲进耳屋。魏叫四个菜，两壶酒，叫纪出来一块喝。纪颤颤惊惊，魏却和蔼地劝说，过去的事不要放在心上，古人云：“是非止于智者。”我们两人虽不敢说是智者，但也不是笨蛋，一切是非全部抛弃，重新相处，两家平安，岂不美哉！假如你得势报复我，我得势报复你，你又得势再来狠狠报复我，反反复复弄得家破人亡，岂不坏哉！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还可以说：“让三分心平气和，退一步天高地厚。”纪听得入耳，深受感动，感慨地说：“樵爷真不恨我啦！”魏一听把脸一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嘭的一声摔个粉碎。大声说：“我若记恨，与杯相同。”谁知纪头脑一懵，心想这是掷杯为号，我要大难临头了，顿时耳目失聪，听不见、看不见，头脑昏沉。魏没觉察，只是讲下去。过了老大会，无人下手，纪慢慢地清醒过来，就听魏在叙说，马邦姓陈的不也是拍了我几下吗？上次有病不敢找我看，我亲自去了，给他看好了，我又怎能记恨你呢？纪像是明白了许多，便诚恳地说：“樵爷真是好人！”魏却说：“什么樵爷，今后不能这样喊？”纪说：“你读书识字，我是个大老粗，不这样喊怎喊？”魏说：“读书又怎样，世上事物各有所长，也各有所短，‘梅本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耕读渔樵’为上行，上行里边‘耕’放在首位，国以民为主，民以食为天，照理讲，种田的该为老大，只因我比你大几岁，你就喊我老樵哥吧！”纪很惊愕，心里揣磨，嘴却说出声来“老樵哥。”魏乘势答应：“唉，车鞭弟。”引得哄堂大笑。魏说：“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俺俩今后就这样喊，过去的事情一笔勾销，相处成好兄弟，是不是车鞭弟？”“好，老樵哥心大量宽。”引得大家又笑了。魏说：“欲成其事，先正其心，欲正其心，先诚其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众人点头，感到意味深长。魏纪二人悬着的心全都放下了。
　　魏樵仙感到该说的都说了，便道：“老板，算账，把车鞭弟点的菜都算在一起，”
　　不一会算好了，一五一十的报清楚，魏说：“少算一笔。”“什么？”“酒杯子被摔了，该赔。”“一个酒杯子算什么，别提了。”魏说：“不是一个酒杯子问题，在你饭馆里摔东西是不礼貌的，该赔礼。那个吧，赔一块钢洋。”“一块钢洋可以买一筐头酒杯呢，我过意不去。”魏说：“不单是赔酒杯，主要是赔礼，不赔我心里是块病。”众人齐说：“赔就赔吧，免得樵爷放心不下。”
　　告辞了，走出大门，魏拍拍纪的肩膀说：“这场酒喝得痛快，下次见面再喝。”挥了挥手各自回家，好像天气更晴朗，天空更蓝亮，步子跨得更大。
　　过了十多天，魏樵仙听说闫纪村是漥湖，去年发大水欠收，便派人送了几斗粮食给纪车鞭。
　　魏樵仙心里更愉快了，对广大的劳苦大众更亲热了。

六、古邳解放一切顺当
　　1948年6月4日，古邳解放了，接着邳睢县政府恢复了，各级工作班子建立了。1949年5月，开展惩奸反霸，镇压反革命运动。1950年实行土地改革，斗地主分田地。
　　魏樵仙因无罪恶，国民党过来后他仍执行减租减息政策，穷户不收地租，对他没作批斗，只是土地财产被分了，给他留三间房屋，自力更生。当时流传着“魏樵仙也推磨了”的传闻。
　　1951年春，区里来了一个通讯员，扛着一支枪，向魏樵仙说：“到区里去一趟。”到了区里，走进屋里，迎面看见古邳几位名医，朱鸣九，沈二先生，还有治疯症的倪仲，只是互相点点头。一位区干部招呼说：“县里来了一位干部病了，找你来看一看，你要负责任。”魏把把脉，看看舌苔，摸摸肚子等部位，然后写上医案，开了处方，另加说明：一单两付，若不见效另请高明。写罢告辞。刚出门几位医师急忙地争看处方，朱鸣九嘴快：“俺的爹！还是生结，咱们怎么没有看出来，到底是樵爷。”吃了头渣肚内咕咕作响，一付药后，通了，两付药下肚，好了！
　　1952年初，区里通迅员又来魏家，没带枪，语态和缓地说：“到区里去一趟。”领到区里办公室，指着坐在椅子上的人说：“这是刘区长。”刘区长开话了，区里想办联合诊所，请你当中医师，你看怎样？”魏樵仙默了半天，冒出一句：“我是地主。”刘区长诚恳地说：“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地主有不同，恶霸地主刘缤卿、张子秋我们都不镇压了吗？你是开明地主，我们实行宽大政策，解放后你也没挨过斗，只要遵守政府法令，勤勤恳恳为人民服务，同样受到人民政府的优待。”一席话说得魏樵仙心里热呼呼的，心想一个拉雇工出身的区长，竟能讲出这一套大道理，人民政府真会培养人。”
　　古邳联合诊所成立了，牌子就是魏樵仙写的，设在沈家药店楼下，魏樵仙大胖个子，往中医师席位上一坐，招来了不少的观众和病人，他和蔼地说：“我要靠三个手指头为人民服务，再也不剥削人了。”
　　魏樵仙工余之暇常常看看报纸，了解新的政策。一天他对报上登的“批评和自我批评”这句不理解，适巧号称古邳小能人的王国玉从门口经过，他便急忙地招呼进来，指着报纸问：“怎么批评和自我，又来个批评呢？”王国玉说：“不是这样念的，应该是‘批评和自我批评’，批评是批评别人，自我批评是自己批评自己。”魏樵仙恍然大悟，口中喃喃：“自我批评很重要，古人尚能‘吾日三省吾身。’”
　　魏樵仙当上了中医师，请他写字的人也就多了起来。多年来政局多变，战乱频仍，他毅力超常，坚守不渝，一边应付生计，一边行医，但仍习字不辍，避乱乡下，仍坚持日习正楷百个，时时揣磨历代名家书法碑帖艺术精髓，取其所长，融会贯通，形成自己的特有风格，后期尤擅行草。字如其人，豁然大度，气势磅礴，雄秀兼容，飘逸潇洒，意境高远，并能突破前人樊篱独创形体。关于竖的书写，一扫千百年来的垂露、悬针，而采取书到好处，猛然收笔，留下齐刷刷的笔锋，真乃是悬崖胜景。此种写法一直影响着古邳书法界。
　　区里有人找他写大门对联，他写道：“处处为人民着想，事事与群众商量”引起不少行人的驻足。
　　运河镇新建为县城，机关、团体、商店等的许多匾牌大多出自魏手。
　　有一次，一位病人被古邳联合诊所所长李炳南治好了，于是这个病人就找到魏樵仙请他写一块匾赠与李炳南，魏樵仙很爽快地答应了，提笔在匾上写下：“且为良医”四个大字。匾写好了，十几个人吹吹打打放着鞭炮送到李炳南的家。李炳南非常高兴，逢人就讲起此事。有一次李炳南遇见一位有学问的先生，又讲起此事，还邀请他到家看看。可是这个先生看后，什么没有说只是咂咂嘴，李炳南再三追问，这位先生最后只说一句：“且为良医就是说你暂时是个好医生。”李炳南闻听勃然大怒，转身去找魏樵仙算账，见到魏樵仙正在为人看病，李炳南十分气愤地问：“你说我暂时是个好医生是什么意思？”魏樵仙先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知道李炳南是为他题写匾上“且为良医”而来的。他就对李炳南说：“且为良医没有什么不好啊！”李炳南说：“我请一个先生看了，那且为良医有损我之意。”魏樵仙听后哈哈大笑说：“唉呀，那个先生不懂，这里是有典故的，我说给你听：在战国时候，魏国有个医生，后来混到宰相的宝座，这个时候他看到朝中大臣互相勾心斗角，考虑自己官高爵显，怕终究没有什么好结果，请求辞职，魏王就在他的辞呈上写道：‘不为良相，且为良医。’我就用这个典故写的。”李炳南听后，面有愧色，从此之后他对魏樵仙更加佩服。

七、睢宁行医徐州任教
　　1953年，魏樵仙受聘于睢宁县医院，任劳任怨，尽职尽责，深受好评。1959年参加徐州中医学习班，主讲是南京一位八十岁的老中医，当讲到伤寒论的一节，魏樵仙感到不对头，晚上以请教为名见到了这位老中医，提到这一节。魏樵仙说：过去我学的是这样讲的。老中医急忙翻开书本说：“你说得对，我讲错了。”第二天老中医偶染重感冒。要求回宁，负责人说：“你走了，谁讲？”老中医说：“睢宁有个魏樵仙他可以讲。”于是魏樵仙登上了讲台。学习班结束，魏樵仙被留在徐州中医学院任教，特许坐椅上讲课。
　　1960年，卫生部副部长郭子化到了徐州，听说魏樵仙在徐州医学院任教，便驱车前往，当众领导和师生面前说：“我们要培养像魏老这样的中医人才。”从此以后学院上下皆称魏老。
　　新年快到了，魏樵仙路过工会办公室，听到里边人声嘈杂，进去一看，原来是几位善书者为写“庆祝元旦”而互相谦让。大家一看魏樵仙进来，一齐说：“魏老写吧！”魏樵仙只得露一手了，不一会儿“庆祝元旦”四个大字呈现在大家面前，笔法圆熟，雍容大方，众皆惊愕。工会主席说：“1953年华东五省一市书法评比中魏老获得第二名。”大家一齐投去希求证实的目光，魏老点点头，谦虚地说：“侥幸，侥幸。”屋内顿时爆发了一阵掌声。墨迹未干，全校传遍魏老是个书法家。
　　魏老完全可以心情舒畅了，但有一件事无法解决，就是粮食实行计划供应。每月31斤，后来又降为28斤，魏老个子高、饭量特大，平时一天得二三斤干面。在古邳联合诊所时，一天中午饿了，向对门平锅包店老板说：下一锅不要卖了，我包了。不一会儿送来一盆平锅包，他不慌不忙，一个个地吃完了。计划的粮食怎够吃的呢？曾有一个学生叫魏志贤，古邳望山人，为魏老买点黑市，但怎能吃得起呢？山芋干三元一斤，胡萝卜一元，他的工资每月才五十元，怎么办？有时采取三顿饭集中在中午一顿吃。
　　天无绝人一路，徐州中医专科学院要撤消了。睢宁医院急忙派人动员魏老回去，魏老说：“若回睢宁，我当膝行三里。”问其故，只是说：“不如意事常八九，能对人言无二三。”
　　
八、重回睢宁善始善终
　　1961年，魏樵仙回到睢宁县医院中医部，熟人更多了，心情舒畅了，买黑市也便宜了，那时瞧看病人送饼干就是不错了，有人知道他饭量大，送点给他，他也不拒乎，装在大褂的口袋里，饿了就吃点。
　　晚饭后到外散步，常有妇女们见到就问：“魏先生肚子能盛多少？”“两挎篮。”又引起一阵笑声。
　　魏樵仙工作认真，团结同人，获得好评，后任县政协委员。魏樵仙担任政协委员，言行规范，态度严谨，谨于言、慎于言、讷于言。有时也好与人谈天说地，谈诗论文，但从不偏离大局。古邳也有个和他同时代的人善于书法，教一辈子私塾，魏樵仙曾说：“我想推荐涣坡参加政协，就怕他嘴搂不住。”
　　魏樵仙于1963年2月病逝于睢宁，享年七十二岁。殡事由单位操办，三五棺材，外加布幔，安葬于老家古邳，前来凭吊的很多，众人议论：这也是地主，写一辈子字，看一辈子病，救一辈子人，做一辈子好事，善始善终。

再念忠武公周遇吉
张甫文
　　
　　2015年9月，退休于徐州市农委、83岁的庄新农先生为其父亲庄端甫再版了《养心斋稿》一书（2008年第一版），我有幸获得庄老先生赠送一本。此书为庄端甫著，庄新农编。拜读书中两篇史证周遇吉是睢宁人的内容后，不但对周遇吉死后还被南明皇帝追封为“忠武公”这一褒扬称号而心生敬畏，更重要的是对这位睢宁人存有的原籍之误再次找到了根源。

一、庄端甫诗文中的周遇吉
    庄端甫的《养心斋稿》一书共分“诗集”“文集”“附录”“遗墨”四部分编辑，其中“诗集”开篇一文写于1937年，是作者游览周忠武公庙(今睢宁县王集镇洪山村），满怀崇敬之情有感而发的叙事诗——《过风虎山謁周忠武公庙有感》：
    兴亡固有数，义勇难为功，
　　关羽气盖世，咄嗟为鬼雄。
　　吾邑周忠武，世居风山中，
　　生当朱明季，烽烟彻九重。
　　慷慨出应征，豪气贯长虹。
　　胡骑骎骎来，飘忽疾如风，
　　铁蹄谁能敌，到处皆羌戎。
　　惟公每交绥，叱诧退顽凶，
　　威名达帝阙，神勇震辽东。
　　嗣守宁武关，屹然据要冲，
　　长蛇与封豕，环城日夜攻，
　　天不祚明祀，长城一旦倾。
　　闺中数百人，杀贼何从容，
　　阖家皆就义，血溅碧草红。
　　谁为崇庙貌？厥初溯康公；
　　宗人资保护，烝尝岁时丰，
　　亮节并日月，英名垂华嵩，
　　惟宋岳武穆，亘古同精忠。
　　注：康公，即康基田。清康熙年间曾任淮徐道道台。
　　一篇仅有36句的叙事诗，既万分慷慨地叙述了周遇吉精忠卫国的英勇气概，也详实记述了周忠武公的真实籍贯是江苏睢宁风山人，还如实纪录了为其建庙立祠的家乡父母官是时任淮徐道道台——康公基田。清光绪十二年《睢宁县志·古迹》载徐海道康基田《周忠武公庙碑记》中详尽的记述了建庙的始末。
　　在其“文集”中有一篇《周遇吉籍贯考证》之文，也是写于1937年。为据实考证周遇吉是江苏省睢宁县风山人，而绝对不是锦州卫人，不但胪据7种文献事实，还直接一语道破造成这种改籍错误的始作俑者就是不加考察的《辞源》主编者；同时，又向《辞源》主编及上海商务印书馆去信建议应尽快作以更正。全文如下：
     周遇吉，字粹庵，江苏睢宁风虎山人。《明史》误公为锦州卫籍，颇不可解。或谓公应征时改籍锦州卫，殆或然欤？《辞源》主编者不加考察，与公名下沿用其说，而公之真籍贯，世人愈不得知。爰不揣谫陋，胪据事实，写成兹篇，一以明《明史》之讹，再则且冀《辞源》主编者，他日藉以更正焉。所据文献：周氏族谱、睢宁县志、周忠武公庙（在风虎山）、周忠武公祠（在睢宁县署东）、《民族英雄故事集》《明史》及其他《碑文》等。
    其子庄新农（编者）还在其文末注：此篇为作者底稿，原文收录。据查，民国二十三年三月上海商务印书馆印行的国难后第十八版《辞源》，在『周遇吉』条目下释义为：“明锦州卫人……”，
    此文虽短，证据颇多，一一证实了周遇吉是江苏睢宁人。并分析说明，有些资料介绍周遇吉是锦州卫人，完全是受民国二十三年出版的《辞源》在词条下错误释义所影响。民国二十三年之后出版的《辞源》已取消此词条，在当今《百度》等资料介绍“周遇吉”中，已经更正为“周遇吉，按周氏家谱称其原籍为今江苏睢宁风虎山人”，说明与作者庄端甫在1937年及时函告上海商务印书馆与《辞源》主编者建议更正至关重要。

二、《养心斋稿》作者——庄端甫简介
　　庄端甫，字正吾，号心斋，1908年6月27日生于江苏省睢宁县西北乡之石匣村（今属邳州市占城镇）。1926年毕业于铜山县第二高等小学，1928年肄业于徐州国学专门学校，1929年授业于徐州宿儒王雪樵先生家塾。1934年在本村创办石匣小学，任校长。1945年9月任徐州图书馆管理员，之后兼任江苏省立徐州民众教育馆农民生活学校教师。曾在南京《中央日报》发表《春梦词》（已出版单行本）等诗作。1948年9月回乡养病，1950年9月23日逝世，享年42岁。
　　据其子庄新农介绍，父亲生前经常给他讲述：“睢宁有个周遇吉，老家风山人，明末时为保大明，悲壮战死于山西宁武县，他是家乡睢宁人的骄傲。”至今记忆犹新。至于《明史》记载周遇吉是锦州卫人，主要是因周遇吉小时家中贫穷，随父逃荒至锦州，后在锦州入伍，被误录为锦州人。由此，笔者便想起2005年从事全国性“非遗”普查时，曾到今睢宁县王集镇风山村（周遇吉故乡），风山村周姓老人对周遇吉的传说与庄新农先生的讲述非常一致。

三、周遇吉鏖战宁武关
　　《明史》载：“周遇吉，少有勇力，好射生。后入行伍。战辄先登，积功至京营游击。”“崇祯九年连进二秩，为前锋营后将。十一年班师，进秩受赍。屡加太子少保，左都督。”“十五年冬山西总兵官许定国有罪论死，以遇吉代之。”
　　明末，周遇吉为镇守偏头、宁武、雁门的“三关总兵”，在中国历史上曾被标榜为“忠君死节”楷模。有关他镇守宁武关，与明未农民起义军首领李自成起义军殊死决战，宁死不降的史实，从清初以来，不仅民间流传，就连京剧和晋剧直到建国初还作为保留剧目上演，且《明史》、清代《山西通志》《宁武府志》等均有记载。宁武、睢宁等地建有“周武庙”“忠武庙”“周公祠”等祭祀。之所以如此，均因其与起义军决战，死得甚为“悲壮”。
　　崇祯十六年十二月，李自成率大军渡黄河，取道山西北伐进京。晋民痛恨明朝官吏，义军所到之处，据《平寇志》记载：“郡县所至开门迎贼，结寨以拒官军。”河曲、代州、忻州、五台地方官献印投降，士民“执香迎道，远近若狂”。义军势如破竹，很快攻占太原。此时，原驻代州的周遇吉斥杀劝降叛将熊通，奇兵奋战，坚守代州10多天，杀义军数千，终因“兵少食尽，退保宁武。”李自成率数十倍义军紧追，将仅四华里周围的宁武关团团包围。明军以城固守七天，四面发炮，义军死伤近万。此间，崇祯皇帝本有南迁之意，但正因为有周遇吉这样的忠君将领殊死力战，崇祯便认为凭借层层险关足可阻止义军攻势，从容等待各路勤王之师前来救驾。事实上，闯王从代州北上途中，曾有放弃攻陷宁武关迂回直进大同打算。这是因为，早年河南光山一战，义军刘忠敏部曾大败于周遇吉。后因军师劝其“勿留后顾之忧”，才挥师南返宁武。这就是晋剧《倒取宁武关》剧情之源。围困宁武之际，义军将士连呼五日“不降者屠其城”。在明军火药即将耗尽的时候，一些将领也曾劝说周遇吉改变策略不要一味硬拼，但被“一军皆忠义”的周遇吉断然拒绝。周遇吉在城内预设了伏兵，用老弱病残的士卒诱使义军数千人入城，然后迅速关闭城门，全部格杀。他对部将说：你们怕什么，现在有能够胜一分的把握，我们都是忠义之师；即使支撑不住，你们把我绑缚着交给敌人，再去逃生。他领兵独自出城嘶杀，呼声动天。
　　由于周遇吉的顽强抵抗，李自成害怕了。造反十几年，什么样的仗都打过，却从未见过这样不怕死的兵，敢打如此硬仗之将。李自成一度准备放弃攻取宁武关，但他手下的将领们一再坚持，农民军因而再次对宁武关发起了猛攻。明军弹药用尽，义军重炮将城墙轰塌，明军修复，再被轰，反复多次。周遇吉再次断然拒绝闯王劝降，以弱兵计设伏，诱义军入城，杀义军甚众。第七日，城破，周遇吉在士卒死众降多的困境中，勒马巷战。正如《明史·周遇吉传》载：“官军力尽，城遂陷。遇吉巷战，马蹶，徒步跳荡，手恪杀数十人。身被矢如蝟，竟被贼执，大骂不屈。贼悬之高杆，丛射杀之。复脔其肉，终将头顱砍下。城中士民感遇吉忠义，巷战杀贼，不可胜计。其舍中儿，先从遇吉出门，死亡略尽。夫人刘氏素勇健，率妇女数十人据山巅公廨，登屋而射，每一矢，斃一贼，贼不敢逼。纵火焚之，合家尽死。”时为公元1644年3月1日，遇吉享年44岁。
　　宁武关大战后，李自成一路势如破竹攻入北京。占领北京城后，李自成的兵将们除了忙着到处抓人找钱外，经常实话实说的一句是：“要是明朝还有一个周总兵，我们怎么可能进得了北京城！”
　　明朝亡，周遇吉被南明小王朝朱由崧(福王朱常洵长子）追封为“太保，谥忠武公，列祀旌忠祠。”清代沿袭明制，仍以忠武公祭之。

四、后人祭祀周遇吉
　　周遇吉死后，宁武人在焚毁的城内府宅立“阖署尽节墓”，后被宁武百姓安葬在东门外恢河之滨，即今日大河堡村外。到清朝顺治年间为了避免恢河水流冲刷，又在今火车站外高地重修墓地，树碑立传。1996年4月14日因城市扩建，宁武县政府又将周遇吉墓搬迁至城北华盖山栖凤阁后山脚下，重建周遇吉墓园。墓园开阔明阳,地势佳绝，山清水秀，幽静祥和。据宁武文管所专家介绍，移墓时，发现有顱骨、股骨、盆骨及四颗牙齿等遗骨及铁兵器座，经忻州文物专家现场勘察鉴定，确认系周遇吉遗骸。现墓前立有四通碑，其中三碑为清朝所立，一碑为建国后所立。清碑上文字虽已斑驳不清，但“忠”“义”之字依稀可见。从此，经过三次转移的周遇吉遗体，终于在此永久入土为安，也便于宁武百姓四时永祭。
　　周遇吉精忠卫国的光辉形象早已深深地刻画在宁武人民的心里，其英勇事迹也一直被宁武百姓世代相传。如民间戏剧《宁武关》，就是一部以歌颂周遇吉忠义爱国为主题、百姓久看不厌的好剧目。县内并建有周遇吉祠和忠武庙。关于歌颂周遇吉的诗文不胜枚举，充分表达了周遇吉精忠卫国的民族气节。
　　从《徐州府志》《睢宁县志》等资料考证，周遇吉故乡的江苏省睢宁县人民永祭周忠武公，更是倍感真切、难以忘怀。不但在诸多文献上均有周遇吉的文字记载，而且在《睢宁县志》上还有建造“周忠武公祠”的图记，周公祠始建于乾隆六十年，县署以东，直到民国初年仍在。建在周遇吉故乡风山上的“周忠武公庙”，直到“文革”前庙内矗立的周忠武公雕像还是完好无损，后在“破四旧”中毁坏。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周忠武公庙”改建为苏塘乡洪山村小学。如今，虽然古庙原貌已不复存在，但当年古庙院内的高大松柏仍显苍翠挺拔，象征着周忠武公的威严形象永在！尤其在那遗址上通往庙门的青石台阶依然保存完整，从那一道道踏磨光滑的石面上，可以想象370多年来，不知有多少睢宁人也不知有多少次前往这座庙宇虔诚祭拜忠武公周遇吉啊！